腰带君-ken

紫泥鳅爱发电id 腰带菌

【中元/小甜饼】不相离

昨夜下了些雨,闷热的夏季也被那雨带走了。




杨戬今天的兴致很好。

他瞧着门口刘彦昌栽的桃花树仿佛都没那么令人讨厌了。



昨天偷眼发现了小妹杨婵鬼鬼祟祟的往角落里藏东西。

踱步暗自查看,便看见了几样食材和七七八八的用具。


嘴角上扬起一道弯弯的线,掐指一算,正是凡间的一节日。

杨戬便想着今日早来一些,应该是能碰上三妹做饭的。




果不其然,当杨戬扇着他那把黑扇子迈进厨房门的时候,白色的面粉子正在到处飞舞绕圈圈。


杨婵在包角子。



他挑了下眉毛。


准确的来说杨婵正在和那些盆盆碗碗搏斗。



她包角子实在是不够熟练,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个不通厨艺的小娘子。

俊俏的小脸儿上沾得全是面粉,一块白一块粉扑扑的,像是一只小花猫。



不过让人讶然的是,

虽然场面很是狼狈,帘子上的角子形状倒是不难看。

你瞧,那褶皱有模有样,皮薄馅大的,也不比街市上那些凡间妇人叫卖的差上几分。

嗯,就是包的有点像包子。

小事情,都是带馅的吃进嘴里都是一般样子。

不耽误吃便是。





三妹下厨自然是要鼓励的,可屋内实在无处下脚,杨戬跨进门后便倚在门口,悠闲地抱着肩。

"三妹,今天怎的有兴致做饭?"杨戬合上扇子,装作满脸惊讶却悠悠笑问道。



他明知故问。



杨婵手中刚包好的一个角子,像炫耀自己的成果一样举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自己二哥的坏心眼,她假装生气嘟着嘴冲着门口埋怨地喊,"槐花鲜肉馅的角子哦,再不来的话我们都快包完了。不干活的一会儿可没饭吃!"


那样子实在俏皮可爱,像是凡间还未出阁古灵精怪的坏丫头。

杨戬倒是没觉得三妹这三千多岁的老神仙如今嘟着嘴的少女样子有什么不妥。

只是有些好笑,你看她那弯弯的月牙眼,哪里有一丝生气的样子。




演戏都不会。

实在需要去上上真菌神殿表演训练班。




他招架不住她的撒娇,扶着额头做投降状,打趣道,"真该让我那大外甥看看他娘亲这般样子。"


果然她生气的表情没有维持多久,终于是绷不住了,许是觉得这嘟嘴的模样实在是难为情,便连自己都笑弯了腰,笑得扶着桌子笑出了泪花。




此时此刻,威震三界的清源妙道真君特别担心护佑一地的三圣娘娘会把自己笑晕过去,撞到头。






唉,有什么办法呢。

杨戬无奈地眨了眨眼睛,以示妥协。



他踩过地上那些面粉到了杨婵身边,伸手把袖子撸上去绑了起来,准备帮忙。


他原本是不想包的。


倒不是他二郎真君自持身份不想帮忙做饭,只是他包出来的角子若是进了刘彦昌的肚子,那自己怕是气也气饱了。





念及此处,杨戬暗自拨了拨心中的小算盘。

自己一会儿包的角子一定要一个个附上神识,等上桌时单捡出来给三妹。

三妹吃不了的话都灌给沉香也好!







说来也巧,

这边还没等他上手,只听外面"汪"的一声,从门外蹿进来一只大黑狗,体态健硕匀称,正是难得一见的上好细犬。

那狗儿许是听了三妹没饭吃那句话,从外面慌慌忙忙得往里冲,不想竟卷了一阵风进来。




一时间,凌乱的屋子倒是更显乱套了。

"汪!"哮天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还是缠着杨婵的小腿转着圈的乱晃悠。

杨婵虽恼哮天犬弄乱了厨房,但毕竟是二哥的哮天犬,又见他是那个听说有角子吃开心成这样的傻样子,终究是不忍心说他。

只是着急的跺脚,"哎呀,好了好了快出去,找个帮忙的还不如我自己包完了呢,真可是越帮越忙。"

"汪?!"哮天歪着头一脸困惑。

"乖,这样,帮我去后厅准备些东西,单子在桌子上。一会儿吃饭我再叫你。定是少不了哮天你那份。"杨婵放下整理着被打乱的话面粉碗,伸手去摸了摸哮天的头。

"汪!"哮天开心的大叫,摇着尾巴像是又要跑圈了。

一时间,白色的面粉子又飞上了房梁。









不妙,

杨戬转身去注意自家妹子的神情。

一片阴沉。










bang!

这是厨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杨戬和哮天犬一起愣愣地站在门外。

杨戬白了自家狗儿一眼,唉。

被赶出厨房了呢。

不过也好,至少这样不用担心自己包的角子落入那老刘同志的五脏庙里了,不是吗?










院子里的地面还是潮湿的,昨夜被打落的花瓣蜷缩在地上,变成了难看的一团。

秋千孤零零地被秋风吹得很高。



"乖,去做三妹让你办的事吧。"



哮天犬好像不知道自己闯了祸,只以为自己被委以重任,摇着尾巴向厅堂一溜小跑去了。

杨戬迎着风站了一会儿,目送着哮天犬跑开。

有时候,傻点真的活得挺开心的。





飒爽秋风之中,万物也随着一起摇头晃脑的起伏。

老槐树很配合的晃了几下,以示敬意。

水缸里泛起了几圈涟漪。

几只小黄鸡叽叽地跑过水缸,钻入了一只老母鸡的羽翼下。


这实在是普通的凡间院子,却与天庭或神仙道场不同。



透着生机。



站在这里是真正的活着的感觉。



那是他杨戬穷尽一生从未能感受到的。






难怪,三妹喜欢这里。

杨戬的表情滞住了一下。


小院却仍在静谧中努力的一呼一吸,努力的活着。

唯有小院中这白袍男子,与周围格格不入,一抬手一投足飘然若仙,好像不容于红尘世事一般。





他本来也就是习惯了独自一人的。







良久,杨戬收回了心神,今天怎么也算是个节日,该开心的日子怎么竟起些奇怪的念头。

他也洒脱,把那份念头抖落在地,信步向沉香的屋子走去。

该是去视察一下那傻乎乎的小鬼有没有偷懒了。








实在不巧,不想,中途竟是路过刘彦昌与三妹的房间,里面传来了那老刘的呼噜声。

杨戬顿住了脚步,面有不悦。

他啪啪地把扇子敲在自己手心,像是在遏制着变出三尖两刃刀的心情。



好啊,三妹幸苦的在做饭,这家伙倒是在屋里悠闲地睡大觉。

想要进门去教训一顿,却只见屋子里被打扫的干净,洒洗工具还摆在桌子旁。

刘彦昌手里正攥着个抹布,来不及放下,已然扑在桌子上见了周公,睡得香甜。


杨戬用眼角扫了眼这便宜妹夫,又看了会儿那些洒扫用具。

呵,看起来也不是全无用处。

那就让这家伙好好休息会儿吧。





厨房被三妹弄得像是招了贼,

一会儿厨房的清理还要落在他身上呢。



疲倦不堪的刘彦昌在梦里打了个寒战。








再向前数十步,便是沉香的屋子。


这里很干净,也像是刚刚打扫过的模样。



他的脸上换上了一副满意的笑,只道是混小子有了小狐狸后便知道干净了。

全然没有考虑是刘彦昌收拾的可能性。







杨戬进去时,屋子里空无一人,想必是小狐狸一起不知道去何处嬉闹去了。

桌案上的几分文书正摊开着,上面都是圣母宫和灌江口的事宜。

不是些大事,但琐琐碎碎总归都是要管的事情。

杨戬大概的扫了几眼,心中暗自夸奖。

做的倒是不差。

外甥这一年来很有进步。





秋天的风卷着泛黄的叶子往下坠,打着卷顺着窗户进来了。

桌案上一个放在一旁的奏折也随着那风被吹了开来。

那是一本还没有上呈的请命折子,落款正是沉香。

本来想走的杨戬眯了下眼睛,坐了下来,盯着那上面的字出神。




何必呢?沉香。



如此,执着?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久到外面的落叶铺满了一圈,久到三妹的角子已然包好。












"哮天!我准备的东西都拿来了吗?"屋外的院子里传来了三妹的声音。




杨戬出去的时候正巧看到他那只傻狗叼着个篮子往杨婵手里塞,摇着尾巴一脸欢快,像是个得胜的将军。

三妹笑意盈盈,也不嫌弃狗儿的口水,提起篮子摸了摸哮天的头,便出了门。






天快黑了,三妹你去哪里?




杨戬不放心的快步跟上三妹,肩并肩的与她走在一起。

杨婵不说话,他便也没有先开口。





他其实知道三妹想去的地方。

只是那实在不是个有意思的去处。










走了一刻钟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大片桃树林子,昨夜下了雨天气又凉了些,叶子和几个果子无精打采的缩在上面。

啊,到家了呢。




杨戬笑了下,足尖点地,竟是轻盈的飘了起来,先三妹一步向那方向过去。

待杨婵再离近些时,他已经翘着二郎腿坐在了那块长石头上。






他眼看着杨婵款款至那石碑前,撩起白衣的裙摆,跪坐了下来,又把那篮子放在身前。

"二哥,我来看看你。"她说,然后开始掏出个帕子擦着那墓碑。

杨戬颔首微笑。





"二哥,三妹很好,勿要挂念。"顿了顿,"沉香也是,他变得有出息起来了。如今华山和灌江口我都交于他来管了。"

嗯,我知道。




"二哥,沉香想要上个折子,让天庭追封你。"杨婵说着话眼泪终于是止不住的砸了下来。"妹妹不应许他,我总是觉得二哥你其实没有死。"

杨戬愣了一下,低头去看妹妹的落下去的泪。




只见杨婵手心里死死的攥着自己的天眼,尖锐的棱角刺得手心里一片殷红色的滑腻,丝丝血腥气散布在空气里。

她握着那个天眼,抬起手臂把它放在了胸口窝的位置,喉咙变得哽咽,目光看着石碑,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道,"二哥,你没有死,你就活在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杨戬本来以为自己早死了这么久,会洒脱一笑,可此刻却满嘴苦涩,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能说什么呢,说了也是听不到的。这一年他,他只是装着能与她交谈对话,骗自己这便是在陪着她。




但如今残魂一缕,又能陪你多久呢。

九天十地,不见踪迹,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他苦笑。

其实此时已有一年相伴,本该是知足了。



可惜他杨戬从来便不是个肯知足的。







杨婵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天眼,拿过那篮子摆了些糕点蜡烛的物什。

又从里面拿出了个油纸包,打开来正是今天她新包的角子。



"二哥,今天我做了些角子,特意给你带了些,槐花鲜肉的哦。"杨婵冲着墓碑挤了下眼睛。

杨戬看着妹妹把那些长得像包子的角子放在自己的长石头前,满意地伸手去拿。




果不其然,穿了过去。

他咂了下嘴,又试了几次。





也不知道是意念使然还是秋风知人心意,那叠起来在最上边的角子翻了个身,滚落在了地上。

杨戬眨眨眼,看了眼自己的手。

反倒是杨婵看见那角子滚落了下来,反应更大些,本来止住的眼泪似是掉的更凶了。"二哥,你这个大猪蹄子,有吃的你才肯来,平时为什么不来看我?"她一边哇唔地哭一边上去抱紧了那石碑。




白衣的孤魂抬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做投降状。

杨婵像是来了精神般,不复之前的假笑,仔仔细细的开始对着那墓碑絮叨起些琐事,像是沉香和小狐狸的婚事,彦昌在努力修仙,灌江口的二郎诞辰会等等。






她说,杨戬便听。

一个坐在石碑前,一个坐在石碑上。











直到天彻底黑了下来,杨婵才止住了话头,拿起了一个摆在一旁的白灯笼。

呼的一声,里面的红蜡烛便被点着了,开始流出了殷红色的液体,像是她手心里的颜色。




"听戏文里说中元节鬼门大开,鬼魂们都可以出来看看亲人。若是生人到亲人的墓上喊魂,他便会随着亲人一同回到家里。"杨婵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问着,"二哥随小妹回家可好?"




看见三妹的笑,杨戬果断的从墓碑上飘下,透明的魂魄散着光点,忽明忽暗。

踱步向前,一盏小小的红蜡烛罩在白灯笼里,照亮着一人一魂回家的路。





杨婵时常冲着身后说些提醒的话。



杨戬并肩和她走着,看着她回头对着空气说话,只是笑。






他突然觉得自己此刻才是真正的活着。









不再是为了什么人,什么事,



只是贪婪的享受着这份久违的关怀。















黑夜的荒野地中亮着一丝灯火,摇摇摆摆的在寒风中挣扎。一个白衣女子提一个惨白色的灯笼,沿着小路向着远方走起。

她走走停停,像是怕身后有什么跟不上她一般。

二哥,她总是这样喊着。



"二哥,这边走,小心脚下有石头。"



"二哥,跟着我的灯笼走哦。莫要漂错了方向。"









"二哥,我们回家。"



















听戏文里说,中元节是上苍恩准亡魂们回家再见亲人的日子。



牛头马面听说了,被逗的哈哈大笑。

凡人的戏文不过是戏文,忘川之后,前路茫茫。过了那忘川上了奈何桥,一碗汤下去,哪还能管这辈子的事情。





一旁舀汤的孟婆动作顿了下,然后还是低头继续去做她的活计。

她想,便是回家一聚,偷得一夜团圆又能如何?

前路终究是,

人不待,孤坟空伫屹青峦。

不相离,残魂怎负生人泪。

阴阳相隔。
































太阴俯窥神州,暂别了太阳的凡间昏沉沉的,黑色的似是浓稠的哀伤。





忽然间,一盏灯摇摇晃晃地亮了起来,孤独的像是这凡间唯一的白色。


但是人的思想与感情是这天地也不能消磨的啊。







思念的心情像是蔓延的野花连成了片,然后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先是几个光点跟着亮了,然后它们艰难地连成了线,然后渐渐变成了一片。


一盏盏灯笼照亮着回家的路。




沾了火的纸钱在路边缩成了一小团,蠕动着变成了火星。

暗白色的灰烬带着橘红色的火星子呼呼地卷到空中,飞的很高,很亮。

亮光撕裂了那片浓烈的哀思,让它如同纸钱一般缩卷燃烧殆尽,终是化作一片飞灰,不见踪迹。








黑夜里,万家灯火齐齐亮起,忽明忽暗,带着饭菜的香气载着思念层层叠叠,




连接了阴阳。














这一夜,

神仙和妖灵们都听到了那来自凡间共同的声音,有牙牙学语的黄头稚子,有葬花落泪的闺阁少女,有愁思百结的寒窗书生,有粗鲁柔情的丧妻莽汉,也有颤颤巍巍的半百老人。


那些声音整齐地呢喃着那句共同的心声,






"我们,回家。"















你听到了吗?

二哥,我们,

回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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